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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 天堂有罪:从毕业开始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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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 12: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爱后余生        
  妮子手舞足蹈,力图形像地再现昨天小纱壮烈前的镜头。小纱挠妮子的痒,俩人笑成一
团。小纱正儿八经地警告妮子说,你敢把这事说出去尤其是说给田歌,我就天天晚上上你床
挠你胳肢窝。

  (一)







  小纱的确有点喝多了。

  她一会儿把头转向左边的大姐:"老大,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一会儿转向右边的妮子
:"老七,啥话也别说了,我知道你们都为我好。"一会儿仰天长叹:"我明天不正式甩了他
我就不叫小纱!"自言自语了半天才发觉这工夫大家正为了妮子手机里一个成人笑话笑得人
仰马翻,没谁注意疯疯癫癫的她,于是腾地站起身,端起跟前的酒,一饮而尽。喝完抹了一
把嘴唇,"咚咚"地敲着桌子用尽力气喊道:"姐妹们都听着,我,我明天就--"

  坐她身边的妮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豪情万丈的小纱吐了一身。

  再看小纱,她已经和椅子一起躺在了地上。

  (二)

  小纱醒来的时候头还在隐隐作痛。她吸了口凉气,抚着额头,勉强支撑起身体半坐起
来。喊了一声"姐妹们",又喊了一声"妮子",无人应声。扶着床头迷迷糊糊地下地,在寝室
里转了半天才搞明白人都不在了。"这帮家伙真不够意思,又把我自己扔这了,唉。"小纱顾
影自怜,一边哼着涅磐的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一边拿了洗漱用品要去洗手间
,刚一开门就"啊"的一声惨叫,把脸盆香皂一气呵成地扔田歌脑袋上了。

  田歌在门口等了半天了。他镇定自若,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有一丝惊慌。他甚
至有些主动地探了一下头,这才让脸盆与脑袋的碰撞部位极佳并且声音清脆。田歌对自己的
表现很满意,所以他适时地笑了笑,扶了扶眼镜,歪着头看着惊魂未定的小纱,小心翼翼地
说:"这次冲撞,也是你和本·拉登事先策划好的吗?"

  小纱原本就对本·拉登没什么太好的印像,更何况对田歌的气还没消呢,哪有心思欣赏
他的幽默!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站这干什么?一声不吭,一屁不放,贼头贼脑,像个幽灵似
的!一个大男生,怎么跑女生宿舍楼里来了?你有什么企图?前一阵子五楼又是丢吊带裙又
是丢丝袜的是不是都你干的?少给我顶嘴,让你说话了吗你就说?笑什么啊,傻了吧唧,天
上掉馅饼了?你以为笑就能解释清楚一切了吗?……"

  田歌对小纱一口气下来的连珠炮似乎早有防备,他像是和小纱一起表演一段精彩绝伦的
相声一样,小纱说一句就做一下配合,并且配合得快速娴熟几乎天衣无缝。

  "我没病。我没干什么呀。我不放屁。我不是跑上来,我是冲破重重围堵冒死爬上来
的。我没企图。我冤枉,我偷的是指甲油。"

  田歌的声音虽然微小而显得怯懦,但同以往与小纱的对话一样,他胜了第一回合。任凭
小纱怎么骂怎么喊,田歌就是不恼不怒。小纱觉得这嘴仗打下去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喘了
口气,撩着散乱的头发,不再咆哮。走廊里三三两两的脑袋雨后春笋般从各个寝室冒出来,
让小纱觉得很不好意思。田歌忙打趣:"都别看了,人民内部矛盾,俺女朋友在考察洗脸盆
的硬度。事实证明它和俺脑袋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高下。"边说眯缝着眼睛偷偷瞄着
小纱。终于小纱因为害羞和恼怒咬起的嘴唇松开了,扑哧一下笑出声音,她用力推了一把田
歌:"你乱说什么,这么结实的脸盆,还不快捡起来!"

  七月的阳光在田歌脸上肆意灿烂。尽管被女生宿舍的看门老大妈老鹰抓小鸡似地拽到了
楼下,并被愤怒的她老人家脸红脖子粗地骂了一顿,田歌嘴角的微笑还是那么安详。看样子
小纱好像不那么生气了,估计趁这次机会,可以好好解释解释,让她原谅我了吧,田歌自信
地想。自信的田歌悠闲地在楼下踱着步,一会儿望望高天流云,一会儿看看绿树浓阴。不时
有认识他这个校园大才子的同学或近或远地打招呼,他总是不等人问就连忙说,你干什么去
?我呀,我没什么事,我在等小纱呢!她一会儿就下来了!

  小纱风风火火穿戴整齐梳妆完毕,"噔噔"地刚跑到楼梯口,想了想又回寝室,故意在床
上多坐了二十几分钟。这二十几分钟她一直不经意地撅着嘴。她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刚才
就对田歌狠不下心来呢。直接说,田歌,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不就完了嘛!怎么那么
多废话呢!不行,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和那个什么妃子的事今天必须得问个清楚!打定主意
,这才迈着细碎的步子下楼。想起刚才和田歌在走廊里吵架的情景,小纱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到门卫室轻轻推开门,嬉皮笑脸地对老大妈说,王大妈,下次他再来找我,就按住他送
到公安局去!

 小纱下来的时候田歌正在用自编的不成曲调的口哨吹奏他此刻的好心情。小纱板起脸,蹑
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用高跟鞋狠狠踩了一脚,小声嗔骂道:"你得意什么!"

  田歌像特务盯梢一样不紧不慢又忽紧忽慢地跟在小纱后面。他刚一靠近,小纱就回头说
:"田歌,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他刚离远了点,小纱就回头说:"田歌,你没长脚吗
?快点行不行?"田歌想起一句名言:如果苦难无法避免,那就试着把它当做人生的财富





吧。田歌自我安慰着,渐渐心甘情愿地被小纱牵起了鼻子。田歌细致地观察着小纱的背影:
披肩的长发,飘逸的白色束身长裙……高跟鞋?她怎么穿起高跟鞋来了呢?她从前从来没穿
过。身高一米六八的小纱根本不需要穿高跟鞋。你看她走路的姿势都变了,那么颠簸,那么
别扭。小纱向来不喜欢穿高跟鞋,也极少穿高跟鞋。从她走路的姿势也可以看得出,小纱并
不习惯穿这个人体补丁。高跟鞋以不均匀的加速度载着小纱行驶过了第六条街的时候,忽然
停住了。由于只顾盯着高跟鞋看,田歌差点一头撞上小纱的后背,不得不来了个紧急刹车。

  "就是这家店!你给我买的翡翠头花就是在这里买的。你进去再给我买一个!"

  "上次那个呢?我的大小姐?"

  "用你管?丢了,砸了,碎了!"小纱额头上已有了汗珠,她瞪着眼睛,一手掐腰,一手
伸着兰花指,调皮可爱的样子像是流行的日本漫画中发脾气的公主。田歌还来不及听明白她
到底下达了什么命令,就已经"啪"地打了个立正,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是!小姐!小人遵命
!"但马上田歌又犯愁了:糟了,翡翠头花好贵的,上次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又卖了一首诗才
攒够钱,现在身上哪有那么多!

  (三)

  金子表情呆滞地坐在电脑前,点燃了今天上午的第八根烟。

  金子无聊极了。他去田歌的个人网站"E路有你"看了一眼,除了那个叫妃子的女人又发
了几篇帖子,其他的还和昨天一样。金子用鼠标点了一下其中一个叫《相见争如不见》的帖
子,却进不去,原来被加了密。

  金子关了田歌的网站,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上网无聊极了。网络被人形容成精神鸦片。怎么会呢?网络有鸦片能那么回味无穷引人
入胜甚至让人成瘾成病吗?金子觉得人是因为无聊才上网的,但上了网只有让自己更无聊。
真实的世界里人们尚不付出真实的情感,更何况虚拟的世界?

  金子不喜欢这所大学。不是重点,不是名牌,还不是自己喜欢的专业。金子来这所大学
的时候,耳朵里塞满了亲朋好友"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 的安慰声音。其实说这些话的人并
不能完全了解真正让金子伤心惆怅的原因,那就是安琪儿去了另一所遥远的大学。安琪儿是
金子的初恋女友。高考的成绩一下来,她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飞走之前,她告诉金子,从
此她要找她的天堂了,希望金子也可以找到他生命中真正的天使。金子想到这些,心就又疼
了一下。安琪儿,这么久没有联系,你找到了你的天堂了吗?

  QQ上妮子和金子说了半天话了。金子是隐身的,可是妮子不停地喊着,我知道你在线,
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她怎么知道的呢,这丫头真是个机灵鬼。金子按熄了烟头,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给妮
子回句话。说些什么好呢?不理她不礼貌,理了不知所言。金子打了几行字,又删除掉,再
打再删。最后只金子打了两个字:再见。可这时妮子已经下线了。

  金子百无聊赖地数了数烟头,走到窗前。今天天气真好。操场上有中国的骡那耳朵们半
裸腰身满头大汗地踢着球,凉亭下有中国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们卿卿我我共诉缠绵。忽然金子
看到妮子从学校机房里出来风驰电掣地跑向男生宿舍楼。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金子手忙脚
乱地关电脑,手忙脚乱地套上件背心,穿上条大裤头,推门就往楼下跑。

  但还是来不及了。妮子扶着楼门,气喘吁吁地对气喘吁吁的金子说:"你,你,你……"

  金子看到妮子的表情奇怪得很。金子看到很多同学看自己的眼神也都很奇怪。妮子总算
倒腾匀净自己的气息,捂着小腹咯咯地笑了起来。金子被笑得莫名其妙。这时妮子说:"呦
,金,金子,背心是,是名牌呀!"

  金子的背心里外穿反了。妮子说:"金子,我有那么吓、吓人吗?我是母、母老虎吗?"

  妮子不吓人,妮子不是母老虎。不但如此,妮子其实还挺漂亮的。她皮肤白皙细嫩,有
一张可爱的圆脸,大眼睛乌黑乌黑的,睫毛特别长,这么一眨一眨的,越发显得目光清亮澄
澈。妮子一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就像个玩具娃娃,左摇右摆,两根小辫子一晃一晃
的。妮子转过身去,辫子晃个不停。

  金子尴尬地换好了背心,看着晃来晃去的辫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妮子说:"今天天气
多好呀,我们出去走走吧。"

  金子没心情感受好天气,也不想和妮子走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于
是只好低着头,赎罪似地跟着妮子走。







  俩人走出了校门。妮子打开了遮阳伞,费劲地举高到金子头上。

  "金子,你真好意思呀,让女孩子给你打伞?"

  金子无奈地接过了伞机械地举着,仍然面无表情。

  金子最讨厌逛街了,何况周末的大街上人群拥挤。金子想起从前陪安琪儿逛街的时候,
到大商场大百货,金子就在下面等着,让安琪儿自己上去。女人是天生就爱逛街的动物。不
管她们的腿多纤细或者多粗笨,一逛起街来,就是走完长征的二万五千里漫漫长路,也不会
觉得累。男人呢,要么心甘情愿地被自己的女人锻炼出长征的耐心和实力,要么,就得找个
不要求男朋友陪着逛街的女人。金子想。可是,有几个像安琪儿那样善解人意的女人?

  "金子,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金子,我知道你还没有逃脱安琪儿留给你的失恋阴影对不对?"

  "哎呀,金子你看那人的裙子多漂亮!嗯……我穿上可能就不好看了,我没有那么修长
的腿。真是羡慕呀。"

  "金子,你干脆叫木头,叫哑巴得了!"

  "唉,对了,金子,给你讲个笑话吧!是别人给我发的手机短信。有个退休上校遇到他
在军中时的勤务兵,勤务兵也刚好退役了,于是少校就雇他为男仆,并且吩咐他像以前一样
每天早上八点叫他起床。第二天早上八点时,这位勤务兵走进他主人的卧室,叫他起床,然
后又在上校太太的屁股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说,姑娘,该回家了!"

  讲完,妮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金子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金子其实也挺想让自己笑笑
的,但他就是笑不出来。这阳光,这街道,这人群,这妮子和这笑话,都与他没有关系。

  看着金子板着的脸,妮子也严肃起来。

  妮子说:"金子,你到底是想着安琪儿还是想着小纱呢?我真搞不懂,你吧,好像还挺
专一,可是呢,又同时想着两个女孩子。唉……对了,小纱和田歌好像又和好了。"妮子把
脸近近地凑过来,又低声说:"你听我说话没有啊?喂--"妮子靠近金子的肩头,冲着金子的
耳朵大声喊:"喂--昨天大姐过生日,小纱喝多了,还说要甩了田歌呢,可今天他俩又一起
出去了。要我说呀,小纱其实根本舍不得田歌的!你呀,是没什么机会的咯!"

  一说小纱,这才算触到了金子的痛处。金子掏了掏耳朵,终于说话了。金子说:"妮子
咱不提他们行吗?"

  不提好像不行了。

  他们遇到田歌和小纱的时候,田歌正一脸凄苦和委屈地耷拉着脑袋。看到金子,田歌像
是饥饿的狼看到了了一只大肥羊,眼里冒出了金光。

  妮子手舞足蹈,力图形像地再现昨天小纱壮烈前的镜头。小纱挠妮子的痒,俩人笑成一
团。小纱正儿八经地警告妮子说,你敢把这事说出去尤其是说给田歌,我就天天晚上上你床
挠你胳肢窝。妮子大叫不敢不敢。

  田歌把金子拽到一边:"哥儿们,救命啊。"不等金子答话,又说:"二百,有没有?快
点,二百。我忘带钱了。"

  金子用余光悄悄瞟着小纱。那不是小纱,那分明就是安琪儿。你看她弯弯的眉,翘翘的
唇,飘飘的发,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不是安琪儿是谁?

  金子也没带钱。金子的背心和大裤头连个口袋都没有,哪里有钱?田歌顿时傻了。金子
也有点不好意思,田歌这个人很要面子,尽管家里贫穷,手里经常缺钱花,却很少和人张嘴
借钱。这次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自己却无能无力,帮不上忙。金子和田歌大眼瞪小眼地站
着,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金子像是被警察搜身的嫌疑犯,任凭不死心的田歌在身上摸来摸
去,一脸愧疚地不停说对不起。

  小纱和妮子已经一跳一跳地走远了。

  田歌屁颠屁颠地在跟了过去,看金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过来拉了一把,说:"得啦,还
傻站着干什么,走啊!"
 楼主| 发表于 2006-4-2 12: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金子,一上午干什么来着?一直在寝室?"

  "嗯。"

  "还谁在?老大他们呢?"

  "就我。老大去图书馆找资料了,还不知道报哪的研究生好呢,其他的人好像踢球去了
吧--你和小纱和好了?"

 "就她那两下,轻松搞定。"田歌洋洋自得,"你怎么没和老大一起去?不是也打算考研么
?"

  "嗯。最近总是静不下心来,考研的事恐怕要再推一推了。你呢?考不考?"

  "我?先看看吧。先把留校的事搞定再说!研究生什么时候考不行,我不像你,家里可





以供你,就是读博也有的是钱。我得先挣钱养活自己呀!"

  "小纱怎么看这个问题?"

  "还没和她说,我不能露马脚,得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流畅、水到渠成嘛!"

  "呵呵,你小子。对了,和妃子的事怎么和她解释的?"

  "还没解释呢,她暂时没问。你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我出卖了?"

  "你和妃子的事就算这次没人出卖你,时间长了也瞒不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你究竟怎么想的?歌儿?"

  "瞧瞧,让你说的!好像我作奸犯科似的!有什么怎么想的,妃子现在都已经回去了。
以后,再说以后的吧,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金子看着文质彬彬的田歌顺其自然的脸,捏了捏拳头。一拳头打过去,这
张脸还能这么自然吗?可金子不能打田歌。田歌是睡在金子上铺的兄弟,他俩是好哥儿们。
上大一时和体育系的人打架,田歌还替金子挨了不少棒子呢。一转眼两年过去了。也就是说
,金子和田歌的友谊已经三年了。何况为一个女人哥儿们之间翻脸,值得么?金子太实在
了。如果金子重色轻友,如果金子见利忘义,如果金子不讲义气,去年金子会参与策划并帮
助田歌追到小纱吗?全世界的人,除了小纱,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金子也很喜欢小纱的!
可金子从没有让小纱知道,他始终放不下初恋的安琪儿。在卸下这沉重的包袱之前,他绝不
会轻易表白。

  田歌可没有金子这么矜持,他几乎没同金子打招呼,就对小纱发起了一轮轮攻击。写情
诗,送花,买女孩子喜欢的小礼物,甚至写血书……都没怎么见效。就在田歌快泄气的时候
,金子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说小纱不是那种爱慕虚荣,只看表面现像的肤浅女孩子。应该在
细节上多关心她,行动多于承诺才可以。田歌这才恍然大悟,改变战术,整日如影随形地跟
在小纱屁股后边,下雨送伞,天冷送衣。小纱生日那天,粗心的田歌给忘记了。是金子,以
他的名义在广播电台点了祝福的歌曲,小纱终于被打动,接受了田歌。纯真的小纱,纯真的
爱情,多么来之不易啊!

  可恨的是田歌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花心!他的诗他的散文他的小说里充满了对忠贞不二天
长地久的爱情的浪漫幻想,并频频见诸媒体,可他的行事却与这些背道而驰,三天两头地和
别的女孩子约会,常有花边新闻传在同学们的耳朵里,当然,小纱都不知情。把田歌和小纱
硬给绑到一起,如果无法让小纱得到幸福,那自己,不也成了迫害小纱的同谋和帮凶?早知
道田歌会这样……金子真的有些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人家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年
轻的人啊,总在青春的列车上与窗外飞驰的美丽风景擦肩而过,等驶出了千里万里再回头,
却只能看见遥远的、模糊的轮廓,直到消逝。

  金子这么边走边想着,忽然觉得挺别扭。他的别扭在于,不管怎样,人家田歌和小纱现
在还是情侣,自己瞎掺和什么?兄弟妻不可欺,千古不变的古训哪。哦对了,还有妮子?她
本是个与金子的感情世界无关的人物,却在大二那年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妮子这丫头总是
这么没心没肺的,她毕竟才十八岁,太小啦。人家田歌和小纱一起出来的,她还揪着小纱唧
唧喳喳地说笑个不停,真是不懂事!

  "妮子,妮子!"

  妮子蹦蹦跳跳地过来了。走吧,我们去那边吧。没等金子说话呢,妮子就先开口了。"
人家老夫老妻的享受浪漫呢,咱们跟着掺和什么啊。是不是金子?"

  田歌挺自然地和金子告别了:"金子,我俩先走了,不给你和妮子当电灯泡啦。"

  妮子半喜半愠地骂田歌:"去去去去边去!"

  金子哑口无言。什么电灯泡呀,自己和妮子之间没什么的,明明是田歌想和小纱才……
可金子不想辩解。他看了看小纱,刚好小纱也在回头。目光相对的一刹那,金子心里咯噔一
下。

  金子看着小纱的手挽着田歌的胳臂,甜蜜地走出他的视线。

  妮子一直近近地抬着头注视着目光迷茫的金子。妮子感受得到金子的心疼,因为她的心
和金子的一样疼。

"金子,你有多爱她?"妮子悠悠地问。

  "我……我说过爱她吗?--你说谁?小纱?"

  "你看,你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哈,我问的是你的安琪儿哦。"







  "安琪儿?"安琪儿。安琪儿。我有多爱她?金子在心里问自己。金子点燃了一根烟,烟
雾中安琪儿的笑脸若隐若现。金子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学会吸烟的,受田歌的影响。田歌吸烟
的时候总是很热情地掏出一根递给金子。田歌的烟是最便宜的那种,只有在金子这个外行面
前,才敢拿出来。不过金子学会吸烟之后,田歌再也不需要自己买烟了。金子家庭条件不错
,吸烟的档次也要比田歌高许多。金子本来一直很厌恶烟,后来却渐渐喜欢上那种被尼古丁
麻醉的快感。他觉得孤独痛苦时,只有烟才是他唯一的知己。烟肯听金子倾诉,也只有烟听
得懂金子的倾诉。

  "你看,没词了吧。金子,如果你真的爱小纱,就必须放下安琪儿;如果你真的爱小纱
,就该大胆地和田歌去竞争!田歌有什么好呀,不就会写点文章,会说点甜言蜜语嘛!小纱
还说就喜欢他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呢,我看哪,那眼神看谁都色迷迷的!"

  "人家田歌得罪你什么了,别乱说!"

  "什么呀,他和一个网友到宾馆开房间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他和人家玩一夜情呢吧?
只有小纱还蒙在鼓里,唉,我就不明白,这小纱,真的好可怜……我们大家都劝她她也听不
进去,又不敢对她说实话……"

  "你不要老是成天麻雀一样到处唧唧喳喳好不好?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什么一夜情?你
懂什么啊!"

    

  那有什么不懂的!你以为还像你和安琪儿那阵子呢呀,俩人处了那么多年对像,还……
还什么都没发生。这都什么年代了,眼看着二十一世纪了!哎呀,我也没说田歌那么做就对
,我也没说提倡性解放,反正,反正我就是明白,我就是懂!

    

  "行了!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你不要老是研究我好不好?"金子是真有点生气了,
这个丫头怎么对别人的事总这么关心,还老像个跟屁虫,啊,不,是膏药一样粘在自己身
上。嘴巴叨咕个不停,没有闲着的时候!动不动就提安琪儿,明知自己会痛苦!像自己的痛
苦才是她的快乐一样!金子粗暴地打断妮子,重重地把大半截烟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妮子俯身拣起了烟头,丢进了附近的一个垃圾桶。等再站起身,金子已经地走出去几十
步了。妮子喊金子金子,你等我一下!妮子喊金子金子你要去哪啊?妮子喊金子金子等等我
呀!边喊边跑起来,却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摔坐在地上。妮子夸张地"哎呀"一声,但金子
还是没有回头。妮子喊:"金子,我恨你!"

  妮子的喊声里带着哭腔。
 楼主| 发表于 2006-4-2 12:11: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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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有罪:从毕业开始流泪 第二章 所谓伊人        
  一直是不赞成网友见面的,一千条理由中第一就是:见光死。所以,当我和我网络中的
百分百男人约定好见面的时候,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但,爱同网络一样是如此神奇而诱人的
东西,当距离成为爱情中唯一的阻隔之后,除了见面,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何况,其实我们
,一直就在同一个城市。

  (一)







  田歌搂起小纱的腰想,小纱的腰真细,比妃子的腰细多了。但这不能说明妃子不好。妃
子和小纱不是一类女人,不是一种美。小纱苗条,妃子不胖却丰满。小纱是清秀素雅的,而
妃子是妩媚--妩媚妖艳的。对,妖艳。这个词形容妃子最恰当不过了。小纱是温柔善良矜持
的天使,妃子是热情似火的魔界精灵。小纱是白色的,像她此刻的长裙一样洁白无瑕。妃子
是红色的,是火焰甚至是岩浆,身体里积淀了随时可以迸发的激情。可惜有一点是妃子永远
无法和小纱相比的,那就是--唉,小纱怎么一直不说话?小纱怎么一直不问我?

  田歌心虚地偷偷看小纱。

  小纱脸上没有表情。

  小纱机械地迈着步子,脚已经有些不舒服了。高跟鞋真是不习惯,这是自己找罪受啊。
其实小纱是深思熟虑之后故意穿高跟鞋出来的。田歌这个家伙虽然清高而且自恋,但个子却
刚刚勉强到达一米七零的三等残疾标准。穿上高跟鞋,俯看他的头顶,让小纱多少有点报复
的快感。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呢?我还没问清楚呢啊!可是该怎么问他?他油嘴滑
舌满腹经纶的,不知道又拿什么话来敷衍我呢!小纱这样想着,就把搂着她腰的田歌的手推
开了,脸上又严肃了起来。

  "小纱,咱们歇歇成么?我请你吃冷饮吧。"

  小纱没做声,顺从地跟着田歌,走进了水吧。其实小纱并不很渴,但她喜欢这个水吧的
名字--"所谓伊人"。

  (二)

  两个人在靠窗的一个小包间里坐下,叫了冷饮和冰淇凌。

  刚坐稳,田歌就摇头晃脑地感慨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家水吧的老板还真是有
创意有品位啊。小纱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不过是个名字嘛,叫什么不行?"小纱呛了田歌一句,低着头自顾吃起冰淇
淋来。

  "小纱,这间水吧的环境还不错吧?格调挺幽雅的。"田歌用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和着冰淇
淋,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制造点氛围,让小纱来不及反抗就缴械投降,听信他的解释。

  "幽雅你个头。这是什么破地方,冷气开这么大,还这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闷死
了!"

  勺子没拿住,冰淇淋甩了田歌一脸。田歌叫来服务员拿过餐巾纸忙不迭地擦着,紧接着
又唠叨:"他们的服务态度总还算不错……"

  "不错你个头。我可没看出来哪里态度好,到是刚进门,他们喊'您好,欢迎光临'那么
大声音,像要吃人似的,把我吓了一跳!"小纱强忍住笑,看着崩溃边缘的田歌,板着脸继
续反驳他。

  "小纱,我明白了。"田歌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了。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和我唱
对台戏?"

  "唱你个头!"田歌抢在了小纱前面。

  唱字是开口音。小纱半张着嘴,圆睁着眼,她要说的话一下子被田歌噎回去了。但她的
笑没有噎回去。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双肩一耸一耸的,两只握着冷饮杯的
手都跟着抖起来。

  看着花枝乱颤的小纱又一次为自己的机敏和幽默倾倒,刚才还面临崩溃的田歌又自信了
起来。他想,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句话不只在战争中是真理,在爱情中,或者确切点说
,在爱情游戏中,也一样有效。

  "小纱,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谁生你的气了?我可没那闲工夫!你都快要做皇上的人了,我可不敢生未来皇上的气
呦。"

  "皇上?"

  "皇上,你就别再和小人装糊涂了。皇上不是连妃子都选好了嘛。"

  "小纱,你一定是误会了。是不是听信了谁的谣言?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他们明显
是嫉妒我们才子佳人的完美爱情,苦心积虑地制造各种障碍,不惜用一切卑鄙下流甚至阴毒
的手段,妄图破坏你我安定团结稳定浪漫的大好局面……"田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田歌慷
慨激昂字字铿锵。田歌漫无边际文不对题。小纱安静地听着。小纱习以为常地听着。小纱不
耐烦地听着。看到小纱厌倦的神情,田歌知道这次她对这一套并不买账。田歌的大脑像超级
计算机的高速CPU一样飞快地转了不到五秒,就迅速地调整了战略战术。

 "好了,不说那些了,这个世界上哪里都会有无聊的人存在。我也不想知道这个小人是谁
了。"田歌显得余怒未消,虽强行按捺却痛苦不堪,"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爱我?"

    







  "小纱,你说话好吗?你还爱不爱我?"田歌的声音极为温柔,像是受委屈的不是小纱而
是他。

    

  这招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打乱了小纱的阵脚。她看着田歌的眼睛,这双充满智慧的小眼
睛此刻在眼镜的背后闪烁着真诚的光芒执着地看着她。在昏黄的灯光下,好像还可以看到一
点可怜兮兮的液体在田歌的眼中晶莹着。

    

  小纱差一点就心软了。不,不可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可以轻易地投降?以往的
无数次不是都这样被田歌的几句话给敷衍过去了吗?

    

  小纱把窗帘拉开一点,把头转向窗外,没有回答田歌。阳光疏懒地抚摩着小纱的手,那
么轻柔,那么温暖。夏天真好!小纱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是少女的季节。五颜六色的衣裙和
它们主人的欢笑不时从小纱眼前飘过。小纱陷入了关于夏天的回忆。就是在去年的夏天,小
纱生日一个轻风习习的傍晚,小纱答应做田歌的女朋友的。田歌是小纱的初恋,他第一次牵
起羞涩的小纱的手时,就像现在的阳光一样,这么轻柔,这么温暖……

    

  "田歌,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好不好。我想,我们之间的爱是认真的,就请你认真地
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有一个网名叫妃子的女人,你认识她么?"

    

  "妃子……哦,我知道了。哈,小纱,你早说不就好了。就这事啊,你整整一周没理我
啊。哈哈。田歌干笑了两声。小纱,你得答应我,我和你说了以后,不许和任何人说。好不
好?"他降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

    

  "好。你说吧。"

    

  "你真的不许告诉任何人啊,妮子都不许说!"

    

  "嗯,我答应你。"

    

  "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尽量简单点和你说吧。妃子是……妃子是金子的女朋友呀。金子
和她是网恋。我有个网站,就是那个叫'E路有你'的,你知道吧,金子就是上我论坛认识的
妃子。上个月这个妃子来学校找他来了。咳,金子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木头一样,笑一
下都比实现共产主义还费劲呢。他挺害羞,不敢自己去见她。我就陪金子一起去啦。"

    

  "然后呢?"

    

  "然后?然后没了呀。"

    

  "妃子来见金子那天晚上,你回寝室了吗来?"

    

  "没有。唉……小纱其实这事我也没想到的。那天晚上金子非要,非要和人家去,去开
房。我劝他他也不听。但他有贼心没贼胆,为了掩人耳目,硬要拽我去。我算干什么的我呀
,我当然不能干这事,不然万一以后露馅了,我也说不清了,还得背上责任。于是我就在网
吧呆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和金子一起回来的。小纱我可跟你说,我本来答应金子这事谁
都不告诉的,你可千万不能出卖我啊。金子在大家眼里可还是个好孩子呢。这事一露他可惨
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出卖我啊小纱。"

    

  小纱的惊讶不亚于见到一只活恐龙,反应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万万没想到,金子会是这
样随便的人!哼,却还每天装出念念不忘他初恋情人的样子!回去到底告诉不告诉妮子呢?
这个可怜的妮子呦,还蒙在骨子里,天天想着她的梦中情人金子呢!这个无耻之徒,大学生
中的败类!

  田歌好像看出了小纱的犹豫不决,又说:"小纱,这事咱们说完就算完了,我替金子背
一背黑锅没什么的,谁让我俩是哥们呢。只要你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只要你还相信我的爱,
并且爱我,就好。"

  田歌伸过了胳臂,把小纱的手握在掌心,和去年第一次牵小纱的手一样深情,一样温
柔。

  (三)

  田歌和小纱吃过了冰点,两人心情都无比清爽。于是又在小纱的提议下去游泳馆玩了大
半天。田歌本是不太愿意去的,他是只旱鸭子,更主要的是囊中羞涩。无奈小纱热情高涨,
连连说误会了田歌,为表示歉意请他游泳,并保证一定教会他游泳。田歌勉强挤出点笑容,
装做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了小纱的道歉。

  田歌笨手笨脚地换好游泳衣时,小纱已经在游泳池里换了好几种姿势了。游泳池里人头
攒动,到处都是胳膊和大腿。但摘下了眼镜眼镜的田歌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小纱。你看,
那个身形窈窕,皮肤白皙的不就是她吗?小纱在水中灵活自如地舞着,动作舒展流畅,像条
光滑的美人鱼。穿着泳衣的小纱越发显得身材匀称曲线玲珑。嗯,不过好像有点瘦小。他不
禁联想到妃子的丰满,顿时脸红心跳,很是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身,生怕谁注意到他身体的
变化。小纱正望向这边,喊他快下来呢。情急之下索性心一横眼一闭,扑通一声就以蛤蟆跳
井的姿势蹦下去了。

  还好游泳池不是很深。田歌跳下去之后就后悔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冷静点,清醒点,
以自己聪颖的天赋几下就可以学会游泳,不费吹灰。结果刚碰到水就慌了,身体不听使唤,
不由自主地下沉,四蹄一阵毫无章法地乱扑腾,碰到池底就奋力一蹬腿。这么一阵折腾,溅
起挺大的水花,惹得周围的人都挺有意见,散向别处,惟恐避之不及。忽然田歌感觉有点浮
起来的意思了,他居然可以把脑袋露出水面了!田歌重见天日,看到小纱正善意地冲着她微
笑。瘦弱的小纱在水里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田歌感觉到小纱托着他腰臀的手在水里也






这么温暖。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小纱每一根纤细的手指。哦,我亲爱的小纱,我的救命恩人。
田歌感动得快哭了。

  "皇上,您在水里的姿态真是优美动人呀。"小纱想起刚才田歌像只大笨熊笨拙地在水里
挣扎的样子,还忍不住笑。田歌正色道:"第一,你再提什么皇上什么的朕可就生气了,第
二,朕保证下次再和皇后一起游泳,水平绝对会比这次更上层楼。"田歌想,皇帝,皇后,
妃子,皇帝,皇后,妃子。有趣呀,嘿嘿。田歌也笑了。

  小纱哭笑不得地说:"呦,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呀?谁是你的皇后,少美了你!哎,
你累不累?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一天没吃饭,又做了那么剧烈的运动,田歌也确实又累又饿。可是……田歌踌躇不语的
当,小纱挽起他的胳膊,说:"行了,走吧,臣妾知道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今天就让臣妾请
皇上共进晚餐吧。万望皇上赏脸哦。"

  夕阳的余晖轻轻映照着小纱青春的脸庞,她眼波流转,眉目含情的样子,恐怕连晚霞,
也会心醉了吧--何况定力这么弱的田歌。拐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冲动之下,田歌壮着胆子把
小纱揽在了怀里。小纱微微低下身,闭上眼,顺从地让田歌贪婪的唇够到了她的嘴。

  (四)

  金子回到学校踢了一下午的球,逼着自己出了一身臭汗。他想,如果所有烦恼都随着汗
水蒸发掉多好啊。可惜不能。一下午金子的球都踢得臭死了,被场边观看的人哄了N次。金
子没法专下心来。他一直在回味妮子的话,"如果你真的爱小纱,就必须放下安琪儿;如果
你真的爱小纱,就该大胆地和田歌去竞争。"可自己到底爱不爱小纱呢?还是,只因为小纱
和安琪儿长得那么像所以才把小纱当做了安琪儿的影子?安琪儿是无可替代的!竞争?和田
歌?自己还有这个资格吗?田歌啊田歌。如果再有对不起小纱的,我无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原
谅你了!安琪儿,安琪儿现在过得好不好?她幸福吗?找到自己的天堂了吗?前年春节期间
在书店偶然还见到过她,还是那么文静,那么楚楚动人。当时金子觉得自己在梦里一样,没
有了形体,没有了知觉。想过去和安琪儿说句话,哪怕只是打声招呼也好,可远远地看着安
琪儿,半天也没能下决心,怎么也挪不动自己僵直的腿。安琪儿没过几分钟就走了,可能她
没看见自己吧。难道分手之后的两个人,连说句话都已经这样困难吗?难道分手了就从此陌
路了吗?金子一想到安琪儿心就疼得不行。分手快三年了,金子还是深入骨髓的疼。这一生
,是不是会一直这样疼下去?谁能抚慰我的伤痕呢?小纱么?

  往宿舍走的时候,金子把球衣搭在肩上,有点垂头丧气。金子想起今天上午把妮子自己
给扔在那了,真是有点残忍,实在没绅士风度。人家妮子有什么错呢?金子知道妮子爱他,
爱得纯洁而真诚。妮子那么固执地粘着缠着金子,那么毫不计较得失地对金子好。妮子爱金
子有错吗?但没办法,金子对妮子就是没有感觉。他觉得最多,也只能当妮子是自己妹妹而
已。金子不能欺骗她。金子不能伤害她。妮子太单纯了,像是清澈透明的泉水,像是一张洁
白无暇的纸。可金子也知道,自己已经在伤害她了。这丫头上学太早了,或许只不过是因为
她这个少女情窦初开一时冲动吧,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但愿吧。

  刚到宿舍门口就看到妮子站在那等着呢。没等金子开口,妮子就撅起了嘴,娇嗔地说:
"金子呀,你可真不够意思,把人家一个女孩子扔在半路上,自己走了!哼!一点男人风度
也没有!"金子说:"我……"妮子不等他说话,就抢着说:"好啦,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人家
才不像某些人那么小气咧。你看你,又踢球去了,弄得自己跟个泥猴子似的,赶快上去洗个
澡吧。"

  金子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子像刚被老师批评了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我我我了半天,还是
说:"妮子,对对,对不起。"

  妮子看着手足无措的金子咯咯地笑。"金子,没没没关系。给,我自己逛了半天街,看
到这个打火机好漂亮,而且每次一打火时都会唱歌呢。好玩吧。"妮子不由分说地塞到金子
手里一个精致的盒子。"哎,我说。暑假想去哪?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金子的脸烧得厉害。金子越想越觉得上午太对不住妮子了。金子说:"什么?打火机?
什么?暑假?"金子觉得妮子的思维和她的人一样,是跳跃性的。总之自己总有点跟不上节





拍,适应不过来。

  "嗯。暑假!"妮子一把抢下金子肩头的球衣,转身就跑。"你好好想想去哪哦,要带上
我!"跑了几步忽然回头,冲呆楞楞的金子又喊了一句:"喂,记得下次不要把烟头随地乱扔
了!"

  (五)

  田歌开了Q,没什么有趣的人在线。于是就进了自己的网站。刚进论坛,就看见了妃子
那篇帖子。《相见争如不见》。

  相见争如不见?田歌心凉了半截。一点,居然还被妃子自己加了密。田歌用管理员的身
份进去查看了密码:TGILU。直觉告诉田歌,这个密码应该是有意义的。但是究竟这几个字
母是什么意思呢?

  田歌点了根烟。

  "一直是不赞成网友见面的,一千条理由中第一就是:见光死。所以,当我和我网络中
的百分百男人约定好见面的时候,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但,爱同网络一样是如此神奇而诱人
的东西,当距离成为爱情中唯一的阻隔之后,除了见面,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何况,其实我
们,一直就在同一个城市。

  见了面,我终于知道我错了。的确不该见面的,见光死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一见倾
心。一直以为,发文时的才华横溢,可能生活中呆板木讷;网上聊天时妙语如珠,可能相对
时面面相觑尴尬无言;网上的嘻笑怒骂怎么能做得数呢?可是我错了,原来佐以声音,佐以
眼神,佐以空气中温暖的气息,心与心,可以那样亲近。而一旦尝到了这种亲近,再分开去
的寂寞就变得无法忍受。

  ……"

  烟已经烫到手,但田歌好像没什么知觉。他喉咙咕噜了一下,像是沙漠中干渴的野兽看
到了水源。

  "当我和相拥相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身上这个看似文静内心却蕴藏着巨大能量的男
人的身份,家庭,社会背景,甚至结婚与否等等等等。而且,我们不过刚刚见面。可是那有
什么关系呢?当爱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的时候,所有激情的冲动所有感觉的释放能算是罪过吗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征服我吧,我的男人,我喊出声音来,征服我吧,我的皇帝。

  我知道,我将永远是他最疼爱的妃子。"

  田歌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妃子像条美女蛇一样向自己爬来,渐渐地将自己团团缠紧,
不留一丝空隙,甜蜜地窒息其中。

  田歌想念妃子。妃子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妃子是充满诱惑的魔鬼。妃子是勾引亚当的那
条蛇。妃子不是田歌的第一个女人,到底是第多少个田歌没有数过,反正田歌也不是她的第
一个男人。但妃子与田歌给彼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激情。是性吗?不,应该不是的。性只是
某种升华罢了。田歌这样对自己说。妃子是现代的李清照。从第一次,田歌偶然发现论坛里
的一篇"雪季不再来"的帖子,到后来接二连三的"挪威森林""与寂寞有染",每篇帖子文笔都
那么细腻生动,一点点感伤,一点点惆怅,那么秀美那么流畅。他有预感,这个署名妃子的
女人,可能会慢慢和自己发生什么了。而那时,田歌并没有想像妃子如何风韵如何漂亮,按
照他的经验,充满才气的女人应该都是相貌普通的。他见过太多生活里平平凡凡的矜持女子
在网络中故做娇媚了。如果妃子也是那样,我还会对妃子这么感兴趣这么留恋吗?田歌问自
己。或者,兴趣和性趣有关?

  是啊,如妃子所说,田歌也并不知道妃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是有什么必须要知道的呢
?他喜欢她的文才,喜欢她的美貌。不管她从哪里来,将来要到哪里去,但现在,她停留在
他这里,臣服于他,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妃子。这就足够了。

  田歌甜蜜地想着妃子。想着妃子的文,想着妃子的人,想着和妃子亲热。每一个细节都
像记录片一样在田歌脑海里重放着慢镜头。和妃子亲热时,妃子喜欢轻声地背诵一句话,据
说是某个当代著名女诗人的句子:"喜欢你鳗鱼一样进入我的身体"。这句浪漫的诗歌简直就
是战斗的号角。性在妃子的诠释中涅磐了,由简单机械的活塞运动变成了一种崇高的艺术,
由原始的兽欲变成了放纵却不失圣洁的浪漫诗句,无曲之歌。

 --所谓做爱,就是说,爱是做出来的。

  田歌灵光闪现,为总结出了爱与做爱的奇妙关系对自己欣赏不已。灵光闪现的田歌再回
头一想妃子那看似深奥的密码,立刻就有了答案。

  TGILU=TIAN GE I LOVE YOU。







  其实简单得很,不过是几个词语开头字母的简写而已。

  咳!真他妈的笨透了!田歌笑着骂着自己。

  他没太多时间回帖,于是上Q好友里找到妃子,给她留言。

  --妃子,我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中我做了一次皇帝,醒来,我的妃子却不
见了。相见争如不见,你舍得不见,我,却不舍。

  --噩梦吗?被你胆大妄为得有些放荡的丑妃子吓到了?

  --啊?你在线?

  --CC,刚来的,要监视我的皇帝是不是又在泡MM,玩一夜情哦。

  --如果和你在一起非要称为噩梦,那我宁愿永世不醒,如果那么矜持清纯的你也非要称
自己胆大妄为和放荡,那我只好羞愧得去下地狱,如果漂亮得像天国的公主的你非要称自己
丑陋,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美的存在。

  --妃子,从前我不敢奢望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但遇到你,真的是我生命中的奇迹!只
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就如你所说,我无法忍受我们分开的日子,寂寞如此煎熬着我的神经我的心脏我
的血液。我想我快要疯掉了。

  --我也是……TG,你知道吗,我只有在思念你的时候才会觉得幸福甜蜜……

  --我亲爱的皇帝,我是你亲爱的妃子。请你相信,妃子对待皇帝,除了用心去爱,更要
唯命是从。皇帝的命令是我的方向。所以,只要你想,我会随时来到你身边。139XXXXXXXX
。有事打我电话吧。

  --妃子,田歌打上一个吻形的图片,发了过去。

  --妃子?

  --妃子?妃子你在吗?

  妃子走了。和每次一样,悄无声息。神秘的妃子,总是这样。田歌很清楚妃子的欲擒故
纵,因为他也曾欲擒故纵地挑逗别人,但他情愿这样。

  躺在床上,身心疲惫却又甜蜜地忧伤着的田歌很快入睡。

  这一夜,田歌春梦连连。

  (六)

  田歌和小纱和好了!这些日子校园里人尽皆知的才子佳人破镜重圆,出入成双,早就被
大家看在眼里。寝室里的姐妹们争相转告,对他俩的爱情开始了新一轮的品头论足。

  妮子不知道是该恭喜小纱,还是替小纱感到悲哀。有好几次,她想问小纱究竟是怎么回
事,都忍住没问。她想,可能爱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这么奇怪的吧。盲目而忘情,无私而宽
容。她自己对金子不是也一样吗?不管田歌到底是怎样的人,值不值得小纱去爱,但至少小
纱现在是幸福而满足的。可自己呢?金子是不可能爱自己的。对金子的爱,就像是跳进无底
的深渊,无边的苦海,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妮子想到这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呀,妮子,怎么了,长呼短叹的。"

  "小纱姐,你觉得,金子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吗?"

  "妮子,说真的,我想不明白,金子到底有什么好。"

  妮子想说,那田歌又有什么好,关于他和很多人的风言风语从一进学校开始就从没断
过。一会说他和音乐系的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一会又传来他追副校长的女儿的消息,一会又
被人看见和网友从宾馆里出来,整个一个花花公子!但是转念一想,人家田歌是学生会文学
部部长,能说会道,八面玲珑,还经常发表作品的大才子,金子的确没有田歌那么名声在外
的,而且和自己在一起时总那么呆头呆脑,木讷无言。但这些不能说明他不好呀。可是,真
的,自己究竟爱金子什么呢?妮子也觉得有点糊涂。

  "金子……金子老实嘛。"

  "呵呵。"小纱理解地笑笑。"妮子,你还小呢,很多东西你还暂时体会不了呦。"

  小纱什么时候也这么沧桑世故了,妮子其实顶不喜欢别人说她小了。何况,自己喜欢金
子,就是因为幼稚,因为小吗?

  "切,你不就比人家大两岁嘛。就这样说人家。"妮子撅着嘴,"你老,你成熟。行了
吧。你这么老练成熟,连金子喜欢你都看不出来?"

  "好啦好啦,妮子,姐姐和你开玩笑的嘛。真生气呀?还开姐姐的玩笑,金子喜欢我干
什么呀!姐姐也是为你好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的。"小纱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姐
姐劝你,还是不要再喜欢金子了。都已经快一年了,还打算追多久呀?"

    是啊,快一年了。妮子想起第一次见金子,是她们刚入学的时候,老生迎接新生。
金子剃了板寸,穿着蓝色的T恤,看上去挺精神的。金子帮她们又是抱行李又是抱包裹,跑
上跑下累得满头大汗的,却一直一句话也不说。不像很多男生都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新入学的
女生闲聊。忙完了,也没等妮子她们说谢谢,转头就走掉了。妮子想这个人好怪啊,就打听
他的名字。金子?哈,好有趣的名字!不久开老乡会,居然碰到了他。原来他们竟然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呀!慢慢地,和金子的接触就多了。刚开始是无意的,图书馆里
,饭堂





里,大教室里,偶然碰到,互相打打招呼。原来金子虽然不是地质系的,但也很爱好地质科
研呢!妮子发觉金子这人好像总是不很开心,满腹心事的样子。金子是真的活得好累还是他
喜欢故意装酷?妮子越来越好奇了。后来妮子就注意起金子来。学校的足球联赛中,妮子又
见到了金子。他居然是法律系的主力前锋。哇,好棒。还是年度的最佳射手呢。妮子觉得足
球好像是金子的唯一爱好,足球场上的金子和平时的金子简直就判若两人。在场上,金子永
远充满激情和活力,充满想像力和创造力。金子跑动,金子跳起,金子射门,金子的每一个
动作甚至每根头发每滴汗水都那么有力量有男人的味道!有一次,看到金子被一个恶意犯规
动作铲倒了,观众席上的妮子一下跳了起来,旁若无人怒气冲冲地喊,我靠,你怎么回事呀
,裁判红牌!红牌罚下!妮子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发现观众们都不看球了,都看她呢。她
这才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那一刻,妮子肯定地告诉自己,妮子,你爱上他了。后来寝室的
姐妹们说,呀,原来这么老实的小妮子也会说脏话呀。妮子狡辩说,什么叫脏话,我靠是语
气词,和哇呀呀,天哪,啊啊啊什么的是一个意思。是你们思想太复杂了。再说,我不是急
的嘛!妮子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人,给金子写信,上网和金子聊天,关心关于金子的一切,
费劲心思地逗金子开心,给金子买礼物,给金子洗球衣……可金子一直就像个木头一样。这
么久了,毫不领情。姐妹们也经常劝自己,可是,可是怎么就是放不下他舍不得他呢?

  "妮子,妮子?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

  妮子忽然觉得委屈得不行,她喊了声小纱姐,一头扎进小纱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哭把小纱搞楞了。小纱想,是不是妮子其实知道了金子和妃子的事?唉,她知道了
也好,早晚要知道的。小纱理解妮子的伤心,前一段自己误会田歌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
嘛。小纱像小时候拍布娃娃睡觉一样拍着妮子,说:"哭吧哭吧哭吧,流完你这个世纪的最
后一滴泪,下个世纪咱就不哭了。"

  这么一说妮子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大眼睛好像积累了黄河长江的全部蓄水,一阵飞流急
下,再参杂点鼻涕,一股脑倾泻到小纱身上了。

   

  "妮子,好妹妹,咱们得勇敢点。你忘记了我们在联欢会上唱的《姐姐妹妹站起来》吗
?我们女孩子也要坚强起来!喜欢你的好男孩那么多,哪个也不比金子差哦。"小纱想说,
坏男人就是那个德行,都那么花心。想把男人的缺点和男人的坏,尤其金子犯的这个错误的
严重性告诉妮子。金子犯的错误是绝对不可原谅的,那是一个男人的本质问题。但转念一想
,如果那样就把田歌也给拐带进去了,而且听起来像是说风凉话似的,还是算了吧。小纱想
给妮子唱首歌,分散分散妮子的注意力,一着急也不知道唱什么好了。犹豫了半天,最后说
:"大不了咱不要他了。他回头再来找咱们还不干呢,他以为他是谁呀。"

  "不!"妮子立刻不哭了,她坚定地喊着,"不不不不不!"

   

  妮子擦了把眼泪,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我妮子活着,我就要爱金子!"

  妮子忽然爆发的豪情壮志吓了小纱一跳。

  (七)

  田歌终于打通了妃子的手机。没等田歌说话,妃子就说:"皇上吧?"田歌惊讶地说,"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呵呵,我是田歌。"

  "你不懂什么叫心有灵犀吗?"

  "妃子,你在哪呢?"

  "嘻嘻,不告诉你!"

  "好妃子,我想你了,有事要和你说呢,别再折磨我啦。我给你的留言你看到了吧?"

  "你这只小谗猫,前几天刚吃过了腥,现在又想啦?"

  "呵呵,不是不是。妃子,我有正经事和你说呢。"

 "好吧。转身,向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三百米,那里有个IC卡电话亭。到那里再给我
打电话。BYE。"

  "什么?喂,妃子!妃子!"那边的电话挂得很干脆。听筒里的断线声音响了五下之后,
田歌拔腿飞奔。一边跑他一边觉得自己年少了不少,妃子真是个浪漫的女人!







  电话亭就在眼前了,田歌一边扶眼镜一边做最后的冲刺……

  "妃---子,妃子,我到,我到了。你,你在哪呢?"田歌边问边张望。

  "对面有个夏威夷宾馆,看到了吗?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五楼,五零一。不许坐电
梯哦!BYE。"

  跪都跪下了,还差多做作个揖嘛。田歌毫不犹豫,咬紧牙关,立刻执行命令。

  门童还没来得及问好,就看田歌一阵风似地跑了过去。保安连忙说,先生等一下。但田
歌已经没影了。

  这是个四星级的宾馆,装修得富丽堂皇。田歌却无心欣赏,一--二--……到四楼的时候
,他终于跑不动了。他扶着楼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条腿像灌了铅,累得头都要抬不起
来了。这时他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听到这声音,田歌就像快漏光气的气球又被充了气。

  妃子在上面喊:"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最后一级台阶田歌是边回应着妃子边一大步蹦上来的。

  田歌直接蹦到了笑弯了腰迎接他的妃子怀里。

  妃子今天穿着黑色的吊带裙,粉红色的乳罩在领口处若隐若现。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
味道,让田歌迷醉了。"妃子,你这个,你这个妖怪。"田歌牛一样喘息着。

  用唇堵住了田歌的嘴。

  黄沙淘尽始见金。田歌不嫌淘得太过辛苦。

  久旱之后的甘霖才更加淋漓畅快。

  田歌被妃子伺候得真觉得自己成皇上了。他索性闭上眼享受着如同梦境的一切,又猛得
睁开眼,一把将妃子按倒在床上……

  田歌这次约妃子出来,本是无暇与她亲热的。可能自己毕竟还是学生吧,大学生,祖国
的明天和希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栋梁之材中流砥柱,光天化日做这样偷偷摸摸见不得
人的事情,田歌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自己头上这些圣洁的光环。人有时就是这么虚伪的吧,
牌坊和婊子的关系多么奇妙。

  妃子冲了澡,又攀上了田歌的脖子。田歌迫不及待地穿衣服:"我得走了,下午还要考
试呢。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点事情。"

  "说吧,"妃子趴在田歌身上,给他穿袜子。"什么事?"

  田歌感觉妃子就像一条灵活的蛇,身子光滑柔软,在自己的身上游来游去。弯腰时看到
妃子的小腹的地方有个纹身,细细长长的,好像是蛇,又好像是另一个妃子。怎么上一次没
注意到呢。田歌说:"这是什么?"

  "好看么?哎呀,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们马上要放暑假了。"

  "放暑假又怎么了?"

  "放假了我要回家了啊。"

  "必须要回去吗?"妃子帮田歌穿衣服。

  "嗯……是的。"

  "你不是说每年都没有回去嘛,你可以随便编个借口啊,学校有活动,在外边打工啊什
么的。"

  "今年家里多承包了十亩地。家里很多农活的,我父亲……他身体又不好。"

  "回去刨大地?"

  "刨大地?对,刨大地。你不知道吧,我是农民的儿子。"

  "我是农民的儿子"。田歌自己也纳闷,怎么忽然冒出这句话。这句话好像距离自己有几
光年那么远了。从小到大,一直是这句话在激励他成长,鼓舞他拼搏上进。像是一个深入骨
髓和血液的重重的烙印和伤疤,不时让他有痛觉,让他有记忆,让他保持清醒。可是,可是
这句话什么时候从自己身边溜走的呢?是来到这个家乡人眼中的大城市,走进高楼大厦间的
嘈杂和满大街灯红酒绿的时候么?是第一次光顾大商场连电梯都不会用只好一层一层地爬楼
梯的时候么?是来到这所给凡人以飞往天国的翅膀的大学里,走进来自全国各地的穿着名牌
衣服同学中间的时候么?是第一次在几千人一起就餐的食堂里打着最便宜的饭菜被同学们鄙
夷嘲讽的时候么?是他纯洁地爱恋着的女友家长假装客气地招待过晚饭,连再见都不说就重
重关门,大声对他们的女儿说怎么看上这么一个土包子的时候么?是发现了比乡里的村姑更
有魅力的千娇百媚的美女向他暗送秋波,并且主动和他上床让他从孩子变成男人还笑道"哎
呀,你还真是个小处男啊"的时候么?……

 "田歌?--皇上?"

  哈哈,如今农民的儿子也做皇上了。真他妈的,真他妈的!

  "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田歌看着妃子的纹身,看清楚了,那的确是条蛇,还吐着蛇信,面目
狰狞,阴森恐怖。这让田歌不由得有点紧张,他抬头看了看妃子的脸。

  "农民的儿子怎么了?田歌,农民的儿子有什么不好?我也是农民的女儿呀。你已经很
幸运,你是当代的大学生,天之娇子……而我,什么也不是。没有学历,没有知识,没有素
质,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皇上,你不会嫌弃妃子出身低微吧。"

  "怎么会呢!"田歌连忙辩解,"你那么聪明,文字和人都那么美,谁敢看不起你!你也
是农村出来的吗?为什么不上大学呢?"

  "大学……你以为我不想上么?"提到大学,妃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就黯淡了。

  大学是每一个学生的梦想,是农家孩子走出农村的唯一正路啊。妃子曾多么向往大学生
活,向往浪漫充实的青春岁月……"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你的付出不代表一定可以得到;
这个世界又是挺公平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是个动物世界。想要不被别人踩在脚下,
只有把别人踩在脚下。"说到后边几句,妃子咬牙切齿起来。"上了大学又怎样?上了大学就
意味着人生可以一路坦途幸福美满吗?上了大学就一定会成为栋梁之材吗?上了大学就一定
会出人头地吗?大学里,像你这样的败类不是也不少么?大学,狗屁!"

  田歌看着妃子,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怪异。这个妃子从前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不然怎
么一提起大学就让她如此激动?不过她的观点到是和自己很相似。"弱肉强食,强者为王。"
是的,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所以,田歌要不惜一切代价,不放过一切可以向上爬的机
会,甚至利用别人,踩着别人的肩膀。在这个城市里呆了三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
人,竟然是个只在网络中聊过几句的女人!也许,这个女人将来会给自己不小的帮助呢!哦
,不,也许她只是想利用我。可是,我有什么值得被她利用的呢?田歌觉得妃子既熟悉又陌
生,在她身边,既有温暖的感觉,又不禁莫名的担心。

  "大学有时也是个小社会。"妃子意犹未尽,继续表达着她偏激的观点,"人与人之间互
相利用,互相欺骗,出卖自己,也出卖别人。大学生也早已不那么单纯……"

  "不!不!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大学生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至于这样,不至
于。"田歌忍不住辩驳。

  "受过高等教育?"妃子鼻子里发出不屑哼声。"你若不是给老师送礼,会当上学生会的
文学部部长?你若不是抄袭,一向很差劲的英语会过四级?你若不是出卖自己的感情,会有
留校的可能?"

  "行了!你有点过分了吧!瞎说什么!"田歌恼羞成怒,他妈的这个妃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究竟是干什么的?

  "哟。皇上,开两句玩笑,还真生气啦。"妃子满脸堆笑。

  "别闹了,别闹!"田歌再也没有说笑的心情,他急躁起来,"和你说正经事呢!"

  看到妃子脸色也有点阴沉了下来,连忙缓和了语气,低声说:"妃子,也就是说,暑假
我可能无法和你联系了。"

  田歌本来是来试探试探妃子的态度,如果妃子竭尽全力地挽留他,他或许,可以留下
的。但忽然之间,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不能留下来。一暑假都呆在妃子身边,好像是
件挺可怕的事。那条蛇是不是在暗示着妃子的危险?她好像无所不知,无处不在,很可能在
不及防备的时候,在自己身上狠狠地咬上一口。田歌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在家后山玩耍,走在
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时,一条不知道名字的蛇忽然一下子跳出来,昂起头足有半人高,在自己
腿上咬了一口,当时就血流如注,吓得他大哭失声,尿水都出来了。虽然那条蛇并没有毒,
田歌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对蛇的恐惧却从童年一直延续至今。

  "喂。皇上,发什么呆呢?那我怎么办?你不能晚几天走或者早几天回来吗?"

  "我……我试试吧。啊,不行的。我太久,太久没回到父母身边了。"

  "呵呵,是陪父母还是陪你的皇后?"

  "皇后?什么皇后,你说什么呢啊。"

  "田歌,你不要急。我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只是你无数妃子中还算新鲜的一个。而皇
后,只有一个。妃子从没奢望过成为你的唯一,只是,你肯想着我,念着我就好。"

  "妃子,你……"

  "无论身材相貌年龄还是家庭地位社会背景,我都无法和小纱相比的,不是吗?小纱才
是你的皇后,可以辅佐你成就大事的贤内助。"

  "小纱?!你怎么知道?不不不,你和小纱,不能,无法,不需要比较。"田歌语无伦





次。

  "别问了。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像的多。你只要别让我知道你对我撒谎就好,我可是会生
气的哟。我最恨别人骗我了!除非,我不知道。不然……我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妃子似
笑非笑,意味深长地说

   

  "妃子,妃子你是我永远的妃子嘛。"

  田歌像当头挨了一棒,半天才故做轻松地笑笑,勉强挤出一句话。"我……你真好。"

   

  "可别和小纱缠绵一假期,回来就把你的永远的妃子给忘掉啊。"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和她在一起的,我真的是回家去的呀!"

  "好了,你走吧,妃子也会一直想你的!我会给你在QQ和网站里留言的!"妃子温柔地吻
了吻田歌。

  田歌一边下楼一边满腹疑问。走出夏威夷,正午的阳光刺得田歌睁不看眼。田歌只觉得
身心疲惫,长长地出了口气。

  "田歌你他妈的敢骗我!"

  妃子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她疯了一样撕扯着衣服,疯了一样挠自己的手和脸。
"小纱,哼哼,等着瞧吧。"妃子恨恨地自言自语。

  她终于沉静下来。她慢慢地走到镜子面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李艳妃
,你这个贱货!"

  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

  她开始大笑,泪水在笑声中滑过两腮。
 楼主| 发表于 2006-4-2 12: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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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有罪:从毕业开始流泪 第三章:探险计划        
 为什么我们这次旅游又叫做探险呢?因为呀,这个兔山山背有一个大山洞,叫'神仙迷'。
为什么叫'神仙迷'呢?因为呀,这洞里面蜿蜒延伸不知道多远,连神仙进去都要迷路,好神
秘的哦!当年我爸爸考察兴山山脉时路过这里,偶然发现了这个洞穴,没来得及深入研究
呢。我们这次就去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一)







  还有几天就放暑假了。妮子整天拉着金子跑旅行社,今天说,呀!九寨沟黄龙双飞五日
游才三千五呀,金子你知道不知道,九寨沟那可是被称为"童话世界"的,美极了!明天说,
桂林山水甲天下,小学语文课本有篇文章第一话可就是这么说的,金子咱们去桂林吧,看看
漓江,"漓江的水真清呀……"妮子晃着脑袋,背起双手,边说边学着小学生的样子背诵起来
……金子说,你这丫头,别只顾着胡思乱想的,马上就考试了,要抓紧学习啊!妮子总是说
,放心吧,妮子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考试没问题的!总之妮子一门心思地对这个
暑假和金子的结伴之旅充满了信心和各种浪漫的幻想,为了这些忙得不亦乐乎,看起来她的
热情真燃烧不尽的。金子看着妮子自得其乐的傻乎乎的样子,哭笑不得。

  金子说:"妮子,我还没答应你暑假要和你一起出去呢。"

  妮子说:"给我个理由,拒绝我。我就不缠着你了。"

  给个理由拒绝她?金子认真地想了半天,想不出。暑假,回不回家到也没什么的,考研
反正也没心思。可是,回家没准还会碰到安琪儿呢,毕竟他们在一个城市。世界这么小,说
不定哪天,在酒吧,或者公共汽车站,或者……总之什么地方吧,他会再见到他的安琪儿。
况且,他和妮子一起出去,算怎么回事呢?她爱他,可他不爱她啊。妮子又不是不知道。金
子又迷惑了。

  "算了,金子,你不用给我理由了。不想去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了。我不喜欢看到你一
脸愁苦,你看,一说这些你又这副苦瓜脸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钱似的。我只是想和你出
去转转,让你散散心,结果现在把你弄得比平时更不开心。"

  "你不去,放假我就回家去,妈妈都想死她的宝贝妮子了!咯咯。你也回去吧,可以去
见见你的安琪儿呢。是不是?"妮子又笑了起来。"想她了吧?多久没见到过她了?"

  "安琪儿……"金子站在那,傻傻地望着天空发呆。

  妮子走远了,两根小辫子拖出两条晃来晃去的影子,那么落寞。

  金子忽然追上来,在背后碰了碰妮子的小辫子,说:"妮子小姐,金子,金子没能想出
拒绝你的理由。"

  妮子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子。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呀!"

  "金子,你弯下腰来。"

  "嗯?"

  "你弯下腰来呀!"

  没来得及防备的金子刚俯下身来,就被妮子在脸上咬了一口。

  妮子边跑边回头说:"金子,我爱你!"

  妮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校园里久久地回荡着。

  (二)

  小纱也在做田歌的工作,要和他一起出去玩。田歌却一反常态地不同意,非要留校做义
工,暑假学生会有一个宣传防治爱滋病相关知识的活动。他说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总得给母
校留下点什么。小纱想田歌肯定是在考虑毕业之后留校的事。田歌叹了口气,说:"嗯,是
的,有这方面的想法。你是知道的,我家里没钱也没势。而我,是绝对不想回到我家乡那个
穷乡僻壤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你的远大理想和抱负?"

  "你就是我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去。毛主席他老人家不还教导我们说,要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吗?"
小纱心口不一地揶揄道。

  "你舍得让我回去吗?你舍得我那我就回去好了。做一名合格的律师,一个合格的普法
工作者,为广大农村的农民朋友不再法盲,不再受贪官污吏的欺负,脱离水深火热的痛苦生
活,为了……田歌为了半天没为出来,咳嗽了一下,为人民服务,做革命的螺丝钉!"

  "好了好了好了。我才不相信你有这么崇高呢。到时候没有我这么善解人意的人陪你吵
架,你不得郁闷死呀。还什么律师什么普法工作者的,做一辈子和尚好了!"

  "那也行,你陪我回农村,咱们夫妻双双把家还,以后再抽空一起制造出个小田歌,壮
大无产阶级的力量,争取日后……"

小纱立刻羞红了脸,当胸打了田歌一拳:"呸呸呸,谁和你制造小田歌,你这个大色狼!"

  田歌就傻笑,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诶,说正经的。我相信凭你的实力一定可以留校的!你再加把劲如果实在不行……到





时候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吧。"

  "你帮我想办法?张校长是你什么亲戚?"

  "没什么亲戚呀。我可以找他说说嘛。"

  "天啊,请上帝饶恕我吧。你找他说说?你以为你是观世音菩萨呀,张校长听你的?"

  "嘿嘿,他不听我的,但--他听我爸爸的呀。"

  "你爸爸?怎么又把咱老爸拽出来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我爸爸前几天还到咱们学校讲话呢。"

  "什么?罗万里是你爸爸?"田歌大惊小怪地嚷着,心里却想,这傻妞,八十万年前还没
认识你我就认识你爸爸了,要不我费那么大劲追你干什么,靠。

  "你小点声啊!喊什么嘛。"

  "真的?天啊,请上帝再饶我一次吧。"

  小纱看着双手合十故做虔诚的田歌笑得不行。

  "怪不得你身上老有娇小姐脾气,怪不得呀。"

  "别瞎说,才没有呢。他和妈妈都不娇惯我,他们希望我自立,不然他们能这么近的距
离让我住校吗?你觉得我娇了?人家哪里娇了?"

  "娇!相当娇!不过,是娇媚的娇。哈。"

  "你也别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啊。我和爸爸关系……最近一直很僵。"

  "怎么了?"

  "唉。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对了,我家里人还全都没见过你呢。我们也恋爱快一年
了,我已经和老妈坦白啦。不如……这次暑假,你来我家,让他们见见你吧。"

  "这……"田歌觉得有点突然。他是真的没想过要见小纱的父母的。她的父母会不会看不
起他这个农民的儿子?

  "不如这样,你先来我家见我父母。你放心,我父母不那么高不可攀看不起人的!他们
目光长远着呢。你呀,拿出和我的能说会道本事的十分之一,就足够让他们也喜欢你了!"

   

  "总之你不用担心就是了。然后我再陪你回家看你父母。你不是和我念叨家里夏天的农
活很忙嘛,我和你一起帮他们的忙!让你看看,人家到底娇不娇!然后,还可以游山玩水…
…"

  "游山玩水?我们那都是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可玩的?"

  "那才好玩嘛,我还没去过真正的农村呢,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农村应该很美吧,到处
都是绿色的庄稼,绿色的树,绿色的草……到时候你做导游,我们就把你家那的荒山野岭转
个遍!怎么样,这理想够远大吧?"

  "哈哈,够够够!只不过,连我在那土生土长的野小子这么多年都还没能转个遍呢,你
的理想恐怕和现实差距太大了。"

  "那么大?农村有那么大吗?哇,好向往。真恨不得明天就放假呀!嘻嘻,我回去和妮
子说说,让她和金子也一起去,他俩正好也在研究暑假去哪里呢。妮子呀,肯定愿意去!"

  小纱的眸子闪烁着明亮的光。

  (三)

  熄灯这么久了,妮子还是全无睡意。她用力地闭紧双眼,可脑海里却全是和金子手牵手
走在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野上的画面。她简直不知如何表达心头的兴奋,居然连《走进新时
代》这样从没唱过的歌曲都情不自禁地哼出来了。

  "这个小妮子!"小纱爱怜地笑笑。"别唱啦,老七,大家都睡着了!"

  "小纱姐,你也没睡呀。"

  "我……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你的一曲高歌给唱醒了。"

  "哼,别骗人了。是不是担心明天你老爸见了你的田歌会不满意呀?"

  "才不是呢。我爸爸为什么对田歌不满意?怎么会呢。他可从来都是很爱才的呢,他心
态一点都不老,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

  没和爸爸打招呼,就把田歌领回了家,他会不会很生气?何况,还有上个月那件事……
不会的不会的,第一次领男朋友回家,怎么也会给女儿点面子吧。爸爸犯那么大的错误,女
儿都可以原谅他,女儿卤莽了一些,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呀。呵呵,实在不行还有老妈呢,
她可是从来都护着我的!这样想着,小纱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那就是要去见未来的公婆,紧张得睡不着了,咯咯。"

  "什么未来的公婆啊,我看你才是想能和金子在一起过暑假,兴奋的呢……"小纱一边不
好意思地反驳妮子,一边甜蜜地想,是啊,田歌家到底什么样子呢?他的父母什么样子呢?
田歌很少和小纱提起他的家乡和他的家人,他很不愿意提起。小纱只知道,他的家很贫穷,
贫穷到什么样就不知道了。交往的这一年的时间里,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逛街,田歌很少买
单,送给小纱最贵重的礼物,就是去年小纱过生日的时候买给她的那个翡翠头花。在田歌的
骨子里,因为家境贫寒,一直有种隐藏得很深的自卑。这些小纱早就感觉到了。那一切本就
不是田歌的错啊。人可以选择很多东西,惟独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出身和父母。外人看来,
田歌清高自负,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很脆弱,但小纱不在乎。这有什么呢?只要他
人好,对自己好就足够了。他上进,他有文才,他会写那么真诚的文字……也正因为这样,
才会招致那么多的嫉妒。就连寝室里的很多姐妹还背地里说他花心滥情什么的,或许,她们
也是为自己好吧--但小纱相信田歌。一番思考过后,小纱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

不管田歌家里怎样,都绝对不会嫌弃他的!

  "小纱姐?小纱姐?你睡着了?唉!"妮子无聊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时候
,我和金子能像你和田歌那样呢,金子,金子这个大木头!"说到最后一句,明明是骂金子
,却忍不住嘿嘿地乐了起来。







  "你呀,口是心非的。对了,想好准备些什么东西,车票已经买好了,你和金子想想还
有没有其他东西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好。别的就先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一科考试
呢。"

  "嗯,好吧。"妮子答应着,用被子盖住了头。可没过多一会,又忽然掀起被子,"哎呀"
一声,"我还没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呢。不行不行,明天记得提醒我呀,小纱姐。"

  "好好好,知道啦。看你,总是丢三落四的!"小纱想,"我也应该给妈妈提前打个电话
,让她准备一下吧。呵呵。"

  "对了,明天咱们什么时候走?"

  "上午考完试,我和田歌去我家一趟,傍晚走。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睡觉吧。"

  "嗯……不行,小纱姐,我睡不着,我越来越精神了,我们再聊会天吧。我知道,你也
肯定睡不着的。嘻嘻。"妮子边说边轻手轻脚地下了地,钻到了小纱床上。

  "你这个调皮的臭丫头,这么热,非要来挤我。小纱嗔怪道,咱们都一夜不睡,看明天
考试怎么办!"

  "对了,小纱姐,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可别怪我哦。"

  "你说吧。"

  妮子把身子翻过来,嘴靠到小纱耳边,小声地问:"你和田歌……什么时候第一次那个
的?"

  "那个?哪个?才没有!才没有!你乱想什么啊?"

  "就是……那个,KISS嘛。"

  "哦!我还以为……嗯,是认识他三个多月的时候吧。"

  "那天我咬了金子一口,咬在脸上了,我可用力了!咯咯,是不是也算哪?"

  "不算不算。趁这次暑假,你就真的KISS他一下好了。呵。"

  "小纱姐,你真坏!我一定向你公婆说你坏话去!"

  两个女孩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喂,小纱?田歌明天要和你回娘家了?"

  --"喂,妮子,这暑假要和你的白马"金子"一起浪漫去了?"

  --"你们两个家伙,怪不得喊你们一起去旅游都不去,我们听了半天,原来都和自己心
爱的人跑掉啦。重色轻友哦。"室友七嘴八舌。

  "好呀,原来你们都没睡着,在这偷听我俩的小秘密呀?"妮子和小纱都羞得满脸通红。

  --"算了吧,瞧你俩那股子高兴劲,说话还那么大声,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
秘密才好呢。哈哈。"

  寝室里一片温暖的笑声。

  (四)

  田歌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去她家?她去我家?

  他想到自己寒酸的家。是的,寒酸。只有这个词语最贴切。他感觉自己像马上要见公婆
的丑媳妇,可是丑并不是他的错,是不是?

  --罗万里,小纱的爸爸罗万里。未来的老丈人罗万里。刚刚荣升乐海市副市长不久春风
得意前程无限的罗万里。频频出现在电视镜头里的罗万里。神色威严,形像高大,却又不失
亲切的罗万里。关心人民疾苦,注重城市建设,狠抓文化教育的罗万里……

  --罗万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

  田歌下了铺子去拿烟。

  "歌儿,"金子小声问,"想什么呢?"

  田歌没答话,扔给金子一根烟。

  "歌儿,想小纱她爸爸的事呢吧。其实你早该对这事有准备啊,你迟早得见他的。"

  "她爸爸不是普通人呀!"

  "那有什么,又不是才知道她爸爸是副市长。副市长也是个人,又不是玉皇大帝,你怕
什么!"

  "还是你了解我啊,金子。你说,她爸爸会问我什么?"

  "把三个代表背熟,再翻翻时政摘要。研究一下中美关系,再谈谈日本对华政策。"

  金子说完,自己也觉得有趣,不禁嘿嘿地笑了。

  "行了,金子,别逗了,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真的?正经的?其实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以你的口才,和他爸爸直接对话
,也不会处于下风的,是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可能有些观点和想法会幼稚,但总比
故意装做成熟和世故好。"

  金子一口气说完,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他爸爸应该会挺喜欢你的。真的。"

 这些话给了田歌不少信心。是啊,我干吗要担心呢?为什么这么底气不足呢?可是,他总
是会问起我的家庭的吧……这些田歌没对金子说。金子不会体会到他深藏不露的这些自卑心
理的。

  "对了,田歌,有句话我一直想说。"金子严肃起来。







  "在去之前你要想好了,和小纱之间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当然是来真的了!不过,还没拿下她呢。"燃着的烟蒂映着田歌信心十
足的脸,这次要是有机会……嘿嘿。

  "你能不能别开玩笑?别老想那些用不着的?我问你你和妃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解释
?"

  "解释什么呀,都和小纱解释完了。只是在文学上比较聊得来罢了,有什么呀!小纱可
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哦,聊得来。就聊得来这么简单?"

  "靠,当然了!要不还怎么着?"

  "聊来聊去聊到床上去了?"

  "你说什么?"

  "我今天重装了我那个笔记本的操作系统。备份论坛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妃子那
篇帖子。怪不得她加了密……歌儿,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对小纱说的,但我不希望你再做
对不起她的事。小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金子你,你,你太不尊重人了!你怎么可以偷看……"田歌坐了起来,好像那电脑一直
是他的,这会忽然变成金子里的了,受了挺大的委屈一样,声音有些高。

  "歌儿,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欺骗我,更不希望你欺骗小纱,要学会尊重别
人,得先学会尊重自己。"

  "用不着你教育我!装什么纯真!"田歌恼羞成怒。

  "这样下去你会慢慢失去小纱的。妃子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好女人,你应该警惕她。咱们
是学生,你连她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太草率了吧。我们都已经是快要走向社会的人
了,应该有自制力,不要太放纵自己了。"

  田歌干嘎巴了几下嘴,还想辩解些什么。

  "行了,睡吧,咱们别打扰别人休息了,明天还有最后一科考试呢。"金子翻了个身,"
过去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五)

  田歌大包大揽心甘情愿地扛起了所有的包裹。其实他和小纱的东西不是很多,只是几本
书,几件衣服。田歌说:"你这个副市长爸爸大人也不说派辆车来接一下。"

  "派车?你以为我爸爸是那种以权谋私的腐化官员啊?他可廉洁着呢,别把共产党干部
都想得那么不堪!"想到爸爸,小纱皱了下眉头,坚定地反驳田歌。

  "哦,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什么真啊。我是怕他家的小公主又热又累的嘛!"田歌嘴上说
着,心里却想,哼,廉洁?谁知道呢!

  路过商场时小纱非要给她妈妈买一个正在促销的人体保健按摩器。田歌一边问小纱,怎
么不给她爸爸买点什么呢,一边想,我应该买点什么吧--还是算了,摸摸干瘪的口袋,这点
钱回去还得用一暑假呢。

  小纱说:"不用!什么也不用给他买!"田歌哦了一声。

  今天天又热得出奇,太阳像个燃烧在头顶的大火球,田歌觉得自己都快被烤着了。这个

  看起来轻巧得很的按摩器其实很沉,他恨恨地想,什么获得国家专利,一堆破铜烂铁罢
了。花好几百块钱买这么个破玩意!

  "就这?几楼?"

  "五楼。"

  "啊?"田歌仰起脖子,像征性地看看五楼的高度。田歌终于明白望而生畏是什么意思。
上一次和妃子也是在五楼,没来得及觉得累呢,就跑上去了。田歌想到妃子,就走了一下
神。

  "喂,走啊,想什么呢。来,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不用不用,看你新换的裙子,别弄脏了。我是在想啊,你爸爸看来真是个廉洁奉公的
干部呢。一个副市长住条件这么差的小区里啊?轿车都进不来!还这么高的楼层!"

  上楼时瘦小的田歌几次都快累趴下了。但他咬了咬牙,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不吃
点苦受点累,成功可不会那么轻易来到的。从前自己对小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不就为
的这一天么?会当凌绝顶,再览群山,就都小咯。田歌狡黠而得意地笑了。

  看田歌不堪重负的样,小纱几次都心疼得想帮一帮他。后来想,唉,算了,让他好好表
现一次吧。"田歌同志,累坏了吧,嘿嘿,累本小姐也绝对不会可怜你的,让我家给你留下
点深刻印像,省得下次来找不到北啦。"

  "嗯,让我知道知道,副市长大人的家门有多难进?高不可攀?"这个词闪电一样在田歌
的脑袋里闪现了一下。他有点郁闷起来。

  停下来喘气的当,小纱终于忍不住给田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田歌顺势亲了亲她的手,
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小纱同志,田歌同志不怕累。按照我们那的风俗,将来娶老婆
还得扛进洞房呢,这点东西都拿不动,以后怎么扛你啊?"小纱羞臊得呀地一声。







  小纱的妈妈早就等在门口了。她上来就批评了小纱一句:"你看这丫头,自己什么都不
拿,真是不懂事!小田呀,累坏了吧。她接过最大的袋子,唉呦,这么沉呀,是什么啊?"

  "妈,那是田歌给你买的礼物呢。他听我念叨说你有关节炎,就给你买了这个按摩器,
买的人好多,排了很久的队呢,听说疗效挺不错的!"

  "伯母……"田歌感激地看了小纱一眼,她正冲他眨巴眼睛呢。

  "这孩子,来就来吧,还花钱干什么!进来进来,别站着啦,坐吧。到了这里就千万别
客气!"田歌想,小纱的妈妈可真年轻,一头黑发,脸色健康红润,笑起来那么亲切。田歌
一下想到自己的母亲……可他的母亲是那么模糊,距离自己,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妈,这不关我事哦,是他自己非要买的!可别怪到我头上呀!"小纱撅着小嘴,抱住了
她妈妈,撒娇地说,"妈,想没想我?我都要想死你啦。"

  "行啦,还想我呢,放暑假都不愿意陪妈妈!小田,你先歇会,吃点水果,小纱的妈妈
一边指着茶几上的一大堆水果指挥田歌,一边冲着小纱叨咕,快十二点半了吧,也该回来
了。他昨天答应今天中午一定回来一趟的啊!你爸爸他太忙了……再等几分钟,再不回来不
行咱们就先吃吧。"

  "还是等等伯父吧。"田歌看着水果咽了口唾液,没好意思动。到底是副市长,总要有点
架子的吧,让堂堂副市长坐在家里等他这个不起眼的未来女婿,的确不太现实。

  "你们先坐着,我去把西瓜切了。冻了好一会了,肯定又甜又凉爽!"

  小纱善解人意地给田歌削了个苹果,自己也拿了一个。"怎么样,我家里不错吧。"

  "当然不错了,"田歌环顾了一下大厅。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和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那些
市长啊省长什么的家里都差不多,艺术来源于生活嘛。古铜色的沙发,沙发上方的墙上挂着
一幅相当大的画,用玻璃框裱着。一进屋子的时候田歌就注意到了,上面画的是著名的黄山
迎客松,画的颜色和沙发搭配得整体效果不错。其他就和其他城市老百姓家庭也没什么太大
区别了。低低的大吊灯,几个盆景,茶几,纯平电视……这个副市长的家还真是很平民化,
是不是它的主人真的也那么平易近人呢?

  电视上立着两个挺相框,左边的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右边的是小纱。照得真漂亮啊,田
歌一边看照片里的小纱一边对比自己身边的,觉得两个都那么楚楚动人,一双眼睛含情脉脉
的。他走过去拿过相框,故意问小纱:"喂,小纱同志,这里面的明星是谁啊,怎么看着这
么眼熟啊?"

  "去去去,少来这套,本小姐才不要当明星呢。"小纱边说边递给田歌一个包好的橘子。

  "来来来,吃西瓜!"小纱的妈妈端了个大盘子,招呼他俩。三个人边吃边山南海北地聊
了好久,小纱母亲的平易近人让田歌毫无拘束地尽情展现了他的口才。他看到她面上掩饰不
住的越来越盛的赞许之色,不禁暗自得意。小纱也想,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妈妈挺喜欢田歌
的,呵呵。

  "算了,都一点多了,不等你爸爸了,咱们吃饭吧。"

  放桌子的时候,小纱一脸的不高兴。妈妈一个劲地帮爸爸解释,一定是临时开什么重要
的会呢吧……田歌本来心里也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见不到小纱的爸爸也好,免得有什么
局面自己罩不住了,于是也安慰起小纱来。

  罗万里却忽然回来了。他推门时一点征兆都没有,无声无息就进了屋子。以至于一直等
他换了鞋,走到餐厅门口才被大家发现。

  田歌慌忙站起身,差点把碗碰到地上,挺慌张地喊了声伯父。小纱却只是轻轻"哼"了一
声,连头都没抬,若无其事地低头喝着果汁。

  罗万里比田歌在电视上看到的更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威武了。虽然已年近五十,看起来
却只有刚过不惑的样子。身体依然没有发福,不要说小肚子,就连皱纹都很难找到,没有一
点沧桑老迈的感觉,一头背发显然打了摩丝,又黑又亮,两道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青年的
他该怎样英俊不凡啊!

罗万里冷漠地"哦"了一声,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又看了看田歌。

  "田歌是吧?听小纱提起过你。以全校第二名考入法律系,校学生会文学部部长,校办
诗刊《正在年轻》的总编。在乐海市的日报和晚报副刊发表了不少的文章,我读过几篇,虽
然有一些过于风花雪月,幼稚肤浅,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







  田歌没想到罗万里一上来就是总结式的发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犹豫了半天,说了句
"谢谢您"。这句话笨拙死了,田歌不由地责怪自己。副市长到底是副市长,想像过的无数种
见面时的对话以及应答,居然根本没机会用上。怪不得小纱动不动一上来就是连珠炮,果然
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小纱,小纱!"妈妈瞪了一眼小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脚。"怎么不和爸爸说话?"
小纱这才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的爸爸,却还是没说话。

  妈妈显然有些生小纱的气了,但又不好当田歌面说什么,连忙说:"万里,小田等了你
好一会了。快坐下,和小田好好喝两杯吧。"

  "小纱,考试怎么样?还好吧?"

  好像对小纱的冷漠很有准备,罗万里一点没有责备小纱的意思。他一边坐下,一边挺轻
柔地问,把田歌晾在了一边。

  小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把脸转向妈妈说道:"妈,别让田歌喝酒了,他不会喝酒
的。"

  "小纱没问题的!"田歌忙抢着答话。伯父,小纱学习很刻苦的。这次一等奖学金一定还
是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罗万里忙顺着田歌搭的台阶走了下来。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他表现
出了极大的克制和耐性,甚至是委曲求全。作为一个父亲,罗万里这么做没有什么没面子
的。田歌想,这很正常,天下的父亲都一样,别管你是干什么的,做多大的官,在自己爱撒
娇耍小脾气的女儿面前,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吧。

  "小纱,听说这个暑假你说要和田歌一起到他家那边去?去多久?"

  "不知道。"小纱仍然冷冷地,头都不抬。

  "她想去农村看看,想看看农民们都做些什么,要我看锻炼一下也行。"这次救驾的是小
纱的妈妈。她是真有点生气了,小纱这孩子这次怎么了,这么不懂事,田歌还在这,爸爸的
工作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呢!

  "嗯……已经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出去走走也好。别耽误学业就好,爸爸是支持的。
爸爸就是太忙了,体谅爸爸些吧。"

  "不喝酒了,来不及了。马上--二点还有个会"罗万里看了看表,"--你帮小纱把该拿的
东西都拿好吧。我和田歌单独说几句话,就得走了。田歌,你来。"

  自始至终小纱都没正眼看一眼她的爸爸。她垂着头,使劲咬着嘴唇,眼睛里居然有了泪
花。幸好,没人注意。妈妈很是奇怪,今天这对父女都和平常不太一样,上一次小纱回来还
好好的,这才几天的时间,难道,爷俩闹了什么矛盾?让女儿对父亲有了这么深的隔阂?

  罗万里完全是命令的口气,田歌怎敢不从?乱了,全乱了。他预想了千百种与罗万里间
的交锋场面,甚至想到争论到某个问题时的唇枪舌战,当然到最后是自己输掉,但至少可以
给罗万里留下些深刻的好印像吧。可是,没有。面对罗万里,他只有被动服从的份,根本来
不及发表看法直抒胸襟。单独和我谈?要谈什么?田歌飞速地运转着大脑。

  "田歌。我不是那么封建保守的家长,不会因为你家的条件不好干涉你和小纱的交往。"
走到书房,不等坐下,罗万里砰地关了房门,急切地说。

  "谢谢您。"该死,又他妈的是这句话!田歌恨死自己了。"我会努力的。伯父,我会努
力的。"田歌抓住机会表白,不知是被关门声吓了一跳还是过度紧张,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到
处乱撞。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也不需要我对你进行什么鼓励,你们这一代大学生普遍早熟,
对社会上的事情认识得比我们那时候深刻,思想复杂了许多,但并不代表你们不幼稚。你头
脑很聪明,我说的话你应该能明白。"

  罗万里掏出烟,递给田歌一根。田歌想说我不吸烟,却听罗万里紧接着说道,抽吧,用
不着不好意思。下乡时我才十几岁,就学会抽烟了,这没有什么。我知道你抽烟,还知道很
多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罗万里话锋一转,背过身重重地弹了一下烟灰,又转过来
深深吸了一口。所以,--接下来的这句话让田歌觉得太突然了,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
是有问题--你再有任何对不起小纱的事,别怪我不客气了!罗万里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腾
的一下在田歌眼前站住了,居高临下地看着田歌,目光像是两道闪电射在田歌的脸上,让他
浑身不舒服,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田歌没来得及细细品位罗万里的话,只在这目光的逼视
下就已经心虚了起来。

 "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你要为你的前途打算。我再重复一遍,你再敢有任何对不起小纱的
事,我保证你连毕业都不可能!明白?"

  "明白。"田歌已经没有思想,大脑一片空白。他现在是只知道回答YES的机器,只知道
服从的奴隶。







  --罗万里的奴隶。

  田歌对罗万里的猜疑和真正恐惧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很久以后,田歌还在苦苦思索,
是不是所有结局,在罗万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早已经埋好了伏笔?

  说完了他想说的话,罗万里重重地摔门而出,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田歌做出很自然的姿态回到了餐厅:"伯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对小纱。"
他胡乱地编造着谎言,以应付小纱的妈妈和小纱关切的眼神。田歌再吃不下什么,他的身体
已经被各种没头没脑的问题堵塞。罗万里都知道些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良居心还是
朝三暮四的爱情态度?难道--是妃子的事吗?

  田歌的心头笼罩上重重的阴云。他明白,和罗万里的第一次刺刀见红,倒下了的,是自
己。

  (六)

  归心似箭的大学生们从学校四散撤离的速度比当初从全国各地集合到一起的速度快得
多。还没到下午,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刚刚一个一个地送走了寝室各位兄弟的金子,正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行装。妮子说她去买
些东西,这次还好,总算没硬要自己陪。

  对于即将开始的暑假之旅,金子并没有多少兴奋。这个暑假和过去三年中的每一天没什
么太大的区别。金子短暂地回忆了在大学生活的日子,发觉一切像水一样自然肤浅地流过,
平淡无奇,不留痕迹。年华似水,青春短暂。高中时代连梦里都向往着的大学生活,怎么会
如此枯燥无味?还是,自己的心态有了很大的问题?

  除了小纱。或许,也有妮子吧。至于田歌,在发觉了他和那个叫妃子的神秘女人的交往
后,有了非常陌生的距离感。金子觉得田歌和他越走越远,好像不止因为小纱。两个人从根
本上本来就不是一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前对田歌的花心滥情,还曾宽慰地想,可能
是他的年少无知,好奇心和好胜心太强导致的,遇到小纱就会让他醒悟。可是妃子事件让金
子对田歌彻底失望了。身为天之娇子的优秀大学生,怎么可以和"一夜情"这种肮脏的勾当沾
上联系?肉体堕落的同时,灵魂也会被慢慢腐化的啊!田歌再这样下去,不但害了自己,也
会害了小纱。田歌曾在一次醉酒后曾经说过,他的女朋友里,小纱算不上最漂亮的,之所以
追求小纱,完全是因为她有着一个做副市长的爸爸。可单纯的小纱却毫不知情,她是无辜的
啊。事后田歌说那是开玩笑的,可是,爱情是这么严肃认真的话题,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开
玩笑呢……金子真的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偶尔想起大学时代,这个曾经患难与共,无话不
谈的知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急功近利的政治商人,靠出卖感情欺骗感情换取物质的享受
和仕途的成功!到那时,这个"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还会很自然地"分给我烟抽"吗?真的有一
天,他与小纱结合了,他会怎样对待她?

  金子打开笔记本电脑,习惯性地放上郑智化的歌,然后找出了日记本,翻了翻。在夹着
安琪儿照片的那页,刚上大二时的金子这样写下了初次接触小纱的感觉。

  "……我有点恍惚,这个女孩子分明就是安琪儿,白皙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下面一双
笑眼,看上去总让她显得甜甜的。薄薄的有点微微上翘的嘴唇,不但长相,还有神态,生气
时咬着嘴唇跺脚,笑起来吐一下舌头,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天啊!她却根本没注意到
我。我简直要喊出声音了--幸亏没有那么卤莽。等她转过身已经慢慢走远,我才发现她比安
琪儿的个子高了许多。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田歌说,这个丫头可不得了,她父亲是市里一位权深位重的领导呢。她叫罗小纱。

  她不是安琪儿。

  安琪儿,你知道我对你有多想念吗?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至少是不再想起你,可我做
不到!为什么?你怎么舍得对我如此狠心?是命运故意捉弄人,故意安排了一个和你如此相
像的人来勾起我对往事点点滴滴的回忆,让我真真切切的疼痛吗?

  ……

  罗小纱怎么可能和安琪儿这么像呢?

  田歌要和我打赌,说他迟早会把罗小纱追到手。

  我不会和他赌的。上次的音乐系的湖南妹子,去年的研究生学姐……田歌是为恋爱而生
的吧。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女孩子。说实话我真不太喜欢他这样,难道,是我真的不懂爱
情?还是,我的潜意识里对他过分嫉妒?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挺别扭,田歌说他要追小纱,我竟然感觉像是他在抢我的安琪
儿。

  可她是罗小纱呀。

  唉。"







  那以后的接触中,金子慢慢发觉了自己也已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小纱,发觉了她和安琪
儿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性格上,小纱比安琪儿开朗,也许,是因为安琪儿从小生活在农村,
又是个被人收养长大的孤儿的原因吧,她的眉宇间总深锁着一种忧郁,不像小纱,总是那么
开朗,那么阳光,在哪里出现总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哦对了,安琪儿的眉间有颗痣,小纱
没有。自己还笑过安琪儿,眉里藏"猪"呢。她说,不但眉里藏着,心里还藏着一只呢。那只
猪叫金子。原来做猪也是这么幸福的事,金子那时甜蜜地想,能一辈子做这样一只被安琪儿
藏在心里的猪,是多幸福的事啊!

  其实金子经常回忆的与安琪儿所谓的三年恋情,更确切点说只有一年多一点时间而已。
他们不是同班同学,刚升高中时的一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培训中认识之后,高一高二的两
年,两人顶多偶尔在校园里碰到,说上几句漫无边际的话,分开的时候偷偷望望对方的背影
,安琪儿那时扎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缠绕在金子的梦里枕边,上课时想着想着就会走
神呢。直到快上高三,猪的秘密被揭穿之后,才算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吧。一有空闲两个人
就躲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偷偷跑到一起。小河边,树林里,山野上……都留下了两人欢
快的笑声和足迹。他们一同学习,一同探讨问题,一同畅想未来。两个人的成绩在班上都是
名列前茅,考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安琪儿,别看她的小学和初中都就读在教育质量
并不好的农村学校,但她聪颖的天资加上勤奋刻苦的学习态度使她成为高中里学习最好的女
孩子。两个人约好,高考时报到一个城市,无论怎样,也要在一起。那是那是多甜蜜的日子
啊,天空总是澄澈的,风总是轻柔的,心情总是蓝色的……可是,后来,安琪儿竟然欺骗了
金子,报考志愿的时候她背着他报了另外一个很远的地方。

  金子是在高考的第二天才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的,顿时心中一阵困惑,一向擅长的语文
和化学两科竟然发挥失常了,最后没也能如愿地走上理想的大学。他不死心地找到安琪儿,
却只得到了分手的答复。安琪儿说他们的差距太大,说自己一个孤儿,家里又贫穷,配不上
金子,不想拖他的后腿。可是这些金子早就知道呀,他从没有嫌弃过安琪儿,这个分手的理
由根本就是借口啊!安琪儿冷冷地说,好吧,就算是借口,我并不爱你,我们分开吧。安琪
儿根本不和金子多做解释,金子想不明白,一向善良质朴单纯的安琪儿怎么会忽然间如此绝
情!她找到自己的天堂没有?为什么写了那么多信都泥牛入海毫无回音?女孩子真的是这样
翻脸无情的吗?

  安琪儿已失去,而小纱不属于自己。电脑中响起郑智化的那首"别哭,我最爱的人",他
沙哑伤感的声音,句句都像撕扯着金子的心肺。金子点燃了烟,陷入了回忆……

  "哇!金子,你怎么会有小纱的照片?"

  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她这一喊吓了金子一跳。她背了个好大的背包,正在
金子身后窃笑。金子手忙脚乱地合上了日记本,却被妮子抢去了照片。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一样举着照片边笑边跳,金子金子,人家田歌都认了老丈人的门了,还对人家小纱不死心呀
?哈哈。

  "给我。"

  "咯咯,不给。我去告密去!你老实交代,你哪里来的小纱的照片?"

  "我让你把照片还我听到没有?!"金子生气地看着妮子,叫嚷道,"你不要给我添乱好
不好!"

  "行了行了,人家不会说就是了,替你保密,看把你紧张的。样子那么凶,你好像除了
训我的时候可以说一句以上的话,平时都惜字如金的。给你吧,小情痴!咯咯。"妮子递过
了照片。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呀,哼,你想想,是不是只有在训我的时候你才……"妮子撅着嘴,委屈得都
快哭了。

  "不是这个……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金子你能不能把话一气说完呀?"

  "不是小纱。这照片是安琪儿。"

  "我的天哪!金子你没骗我吧。妮子这才仔细地看起来。嗯,还真的不是小纱。你看,
这个鼻子平平的,嘴巴有点大,还有眉毛,眉毛里有痣,眉里藏珠呢,嘻嘻。她们俩好像哦
,简直是姐妹!怪不得--你喜欢小纱!"

"又乱说!"

  "就是就是!"

  "谁说我是因为她俩像才喜欢小纱的?"







  "那是因为什么?"

  "小纱,小纱她……"如果让田歌说,他一定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但是金子想来想去,
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是啊,为什么呢?小纱的阳光么?小纱的清纯么?小纱的聪明么?--都
是,又都不完全是……

  金子回答不上来,对妮子来说,已经是答案了。

  妮子明亮的眼光黯淡了下来。但只是一刹那,她又声音欢快地叫起来:"好啦,金子,
你不用她她的了。来,和我研究一下这次探险的事吧?"

  "探险?什么时候又探险了?"金子苦笑着,这个丫头怎么老是有莫名其妙的鬼点子。

  "去田歌的家乡旅游呀,就是一次探险!"妮子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挺大的破旧地图,铺
到桌子上。"来,你来看。"

  金子看得一头雾水。

  "这里是兴山山脉的分支,这是兔山,田歌家在山脚下。兔山听过吧?"妮子指指点点。

  "没有。"

  "田歌没给你讲过呀?那兴山山脉知道吗?"

  "没,没有。"金子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你个笨笨呦,你这个法律通,却是地理盲。咯咯。唉,反正也不怪你,这些问题太专
业了。那好,我给你介绍介绍吧。这个兴山山脉东起山东北部,西至……喂,你听没听我说
呀?"

  金子正点烟呢,他点点头,"听着呢,可是……听不懂。"

  "怎么一直没见你用我送你的那个打火机呀?"

  "哦,忘记了。"

  "哼。是不是给弄丢了?"

  "没有没有,你看,不是在这里呢嘛。"金子忙不迭从床底下找拿出来那个还一直没打开
包装的盒子给妮子看,"这回暑假就用,暑假就用!"

  妮子这才转怒为笑。"哎呀,这么的吧。我挑你能听懂的给你讲。为什么我们这次旅游
又叫做探险呢?因为呀,这个兔山山背有一个大山洞,叫'神仙迷'。为什么叫'神仙迷'呢?
因为呀,这洞里面蜿蜒延伸不知道多远,连神仙进去都要迷路,好神秘的哦!当年我爸爸考
察兴山山脉时路过这里,偶然发现了这个洞穴,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呢。我们这次就去揭开它
的神秘面纱!这回懂了吧?"

  "有点明白了。妮子,你从哪搞来的这个地图?我们又不是学地质的,能行吗?"金子被
妮子的激情感染,也不禁有了些兴致。

  "切,小瞧我这个地质专家--的女儿呀?咯咯,我来做领队和总指挥好了!妮子心想,
哼,你明明就很爱好地质的嘛,还装外行,我在图书馆里观察你好多次了,每次都是找地质
方面的书籍看!"

  "你爸爸是地质专家?怎么我不知道?那你怎么没考地质系?"

  "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以为我不想考地质系呀?可是爸爸不让。他老人家联合妈
妈教育我说,学地质是要吃苦受累地,是要经风历雨地,是要有危险地,是要怎么怎么地,
总之就是,女孩子学地质是万万不可以地。探险,多么刺激,多么过瘾!向往死了。金子,
别告诉我你没胆量呀?"

  "我没什么,是怕田歌和小纱他们……"

  "放心,早和小纱商量好了。田歌再怎么也是从小在山脚下长大的,只要你行大家就都
OK了!你以为我们一暑假都学习农活耪地种地呀?妮子边说边把背包打开,倒出了一大堆东
西。压缩饼干,香肠,巧克力,军用水壶,指北针,地质锤,MP3……连电筒都有。"

  "呵呵,准备得这么充分?看来决心不小嘛。"金子笑道。

  "这才只是轻装备,重装备在楼下呢!气褥子,大帐篷……地质系的老师可真抠门,借
点东西还要那么多押金!"

  "啊?"金子愁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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